人民直击：江苏如皋赛麟汽车“鸟巢之夜”后的追问

7月20日晚，北京鸟巢，一场车企品牌发布会在好莱坞巨星杰森·斯坦森、知名音乐人吴亦凡助阵下高调亮相，活动主角是江苏省如皋市引进的赛麟汽车。

“我们在长寿之乡如皋建立起了一座具有22万辆年产能、高度智能化的世界级整车制造基地，这是中国第一个拥有世界级超跑基因的全系列乘用车工厂，也是第一个‘中国智造’、全球销售的超跑工厂。”当日，江苏赛麟汽车科技有限公司（下称“江苏赛麟”）董事长、CEO王晓麟宣布，将在中国开创一个属于世界的超跑“新物种”。

如此豪言让这家车企一时备受关注：江苏赛麟是一家什么背景的企业？它是否获得了生产资质？公司抵押贷款12亿元人民币是否意味着其面临资金困局？对于盘桓在这个总投资178亿元的江苏省“十三五”重大项目，同时也是南通市迄今为止单体总投资最大的装备制造业项目头上的问号，人民网记者进行了调查求证。

江苏赛麟由来

从美国回到中国，这是王晓麟的又一次造车经历。

公开信息显示，2008年，王晓麟参与创建威蒙·积泰汽车公司（下称威蒙公司）；2010年，王晓麟在中国香港收购低速电动车企MyCar；2014年，王晓麟说服赛麟汽车创始人史蒂夫·赛麟，收购赛麟汽车。这使他掌握了多个车系的产品和技术资源。

据南通媒体报道，威蒙公司2015年时着意在中国设立生产基地，并在多地考察，最终如皋“以显著的区位优势、优越的产业基础和优质的服务”吸引赛麟落地，而居间牵线者则是青年汽车集团董事局主席庞青年。但王晓麟新近向人民网记者否认了这层关系。

2016年，如皋经济技术开发区下属国有平台公司与王晓麟实际控制的多家公司合资组建江苏赛麟。记者从如皋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了解到，江苏赛麟注册资本100亿元，由南通嘉禾科技投资开发有限公司（下称“南通嘉禾”）与南通威蒙汽车科技有限公司、如皋萨林混合动力汽车科技有限公司、南通狮迈汽车科技有限公司、如皋积泰电动汽车科技有限公司4家外商投资企业共同组建而成。其中，南通嘉禾是国企江苏皋开投资发展集团全资子公司，持股33.42%，为第一大股东，实际到位资本金31.705亿元，另外4个外方股东以无形资产出资。

名为引进外资，实际上只有国企出资，国企是否遭遇“空手套”？对于外界质疑，如皋市委常委、如皋经济技术开发区党工委副书记马金华向人民网回应，外方拥有的专利、车型、技术等知识产权折算了66亿多元。“有人认为以知识产权入股存在问题，那么，什么叫科学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他说，外方出资金额的认定是经过有证券评估资质的专业机构按照规范程序评估的，且该技术出资已经得到商务部的确认，这是利用外资的一种形式，符合国家要求和《公司法》等相关法律规定。

提及引进赛麟汽车项目的初衷，马金华称，作为乡镇出身的国家级开发区，不仅缺少自然禀赋，城市很多能级也跟不上，只有培植一个新产业，才能有更大的发展空间。据了解，2018年，如皋经济技术开发区实现工业应税销售411亿元。按照江苏赛麟对外所称，项目全部建成后每年将实现超过40万辆高性能整车的产能，年产值超过2000亿元。这意味着，如果江苏赛麟的目标可以实现，其对如皋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发展拉动将是显著的。

赛麟一期项目进行设备调试。记者王继亮摄

生产资质悬疑

那么，赛麟汽车项目自落地如皋以来进展的情况如何呢？据报道，2017年2月，江苏赛麟开工建厂，赛麟一期计划2018年6月投产，建成后将实现汽车核心零部件和总成15万套生产能力；2018年初，中共如皋市委新闻网消息也透露，一期项目预计当年可建成投产。如今看来，项目投产未能如期实现。

8月23日，王晓麟在京出席一场人工智能+智慧出行的主题沙龙时说，江苏赛麟在如皋已建成两个厂，大厂是赛麟工厂，还有一个小厂是迈迈工厂，两个是不同的品牌，不同的工艺。据了解，他所说的赛麟工厂即一期项目。人民网记者8月初实地探访看到，一期项目正在进行设备的安装和调试，但尚未安装到位，生产线暂未形成。记者又来到另一厂区的迈迈车间，车间内并未进行生产，据工人称，他们已经生产出来几百辆迈迈。

业界关心的一个关键问题是，江苏赛麟是否获得了机动车制造的“准生证”，即其是否进入工信部《道路机动车生产企业及产品公告》目录，而坊间亦有其借用青年汽车资质生产的说法。“这个要问政府。”王晓麟接受人民网记者采访时表示，他在公司主要负责产品、金融、管理等方面的工作，有关资质问题由地方负责。对此，马金华称，不排除按照国家的政策可以使用青年汽车的资质，但截至目前和青年汽车“没有任何关系”。

对于将来是不是用青年汽车的资质，马金华给出的说法是，具备条件就用，不具备条件就不用，“如果拿不到资质就在国外销售，有了资质就在中国销售，我们（江苏赛麟）批的是关键零部件企业，定位也是中国制造、全球销售。”据了解，江苏赛麟2016年曾调整其经营范围，即在汽车零部件制造等业务基础上新增了一条“自营和代理各类商品及技术的进出口业务”，却并不包含汽车制造。业内分析认为，江苏赛麟在整车制造上目前仍存在障碍，但并不排除其在条件具备后会再次调整经营范围。

记者在工信部去年发布的《道路机动车辆生产企业及产品（第307批）》公告中注意到，“同意金华青年汽车制造有限公司生产地址变更为‘金华市工业园区M-09地块，浙江省金华市婺城新区，江苏省如皋市城北街道雪袁线168号’”。记者核实发现，青年汽车位于如皋市城北街道雪袁线168号的工厂与赛麟汽车一期项目一墙之隔。记者就江苏赛麟是否使用青年汽车的资质向青年汽车方面求证时，对方亦含糊其辞。

江苏赛麟展示的城市电动小跑车迈迈。记者王继亮摄

资金使用迷雾

在鸟巢品牌发布会之前，赛麟超跑的楼宇广告已在京沪投放。但鸟巢之夜，人们并未看到市场期待的超跑车型实物，江苏赛麟亮出的乃是一款城市电动小跑车迈迈。赛麟超跑要想在国内整车生产销售还有硬关要闯，在诸多不确定情形之下如此土豪操作，让不少业内人士直呼“看不懂”。

据媒体估算，江苏赛麟在鸟巢举行的盛大品牌发布活动及前期广告投放花销不菲，总额或达上亿元人民币。有关这轮宣传投入的具体数额，马金华以涉嫌商业机密为由拒绝透露。江苏赛麟真的“不差钱”吗？

就在江苏赛麟亮相鸟巢前半个月，江苏赛麟的4家外方股东集体向大股东南通嘉禾进行股权出质，此后7月8日，南通嘉禾以动产抵押借贷12亿元。马金华解释称，这是南通嘉禾按相关法律法规的规定和公司内部决策程序向江苏赛麟提供股东借款，股东借款办理了“土地、厂房、机器设备以及其它4个股东部分股权”的抵押或质押手续。其称，所抵押的12亿元贷款将用于企业生产经营活动。

针对南通嘉禾最初30多亿元现金出资的使用情况，马金华说“已基本用得差不多了”，包括土地出让金不到2亿元、厂房5亿多元、设备约13亿元，此外还有新研发5款车型尚需按照中国国标调整、智能方面的研发、人员工资等。据马金华称，该30多亿元注册资本金也同样来自贷款。

地方国企与外方合作参与重大项目投资，投资风险如何把控？如皋市财政局国资办以属地管理为由婉拒了记者采访。马金华则坦言，南通市委巡察组去年来巡查时也曾表示了担心：这样的项目会不会出问题，投入会不会打水漂？他同时回应，作为江苏省重点项目，江苏赛麟以新能源汽车、超跑和燃油SUV零部件总成为主营业务，符合当地主导产业发展方向，到目前两个工厂土建已经全部完成，赛麟SUV工厂的设备已经进场，目前在加紧进行设备安装和调试，力争早日建成投产见效，“到时一切真相都会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