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阳城南30公里的白清寨,有一个江南格调的中式院落,院落里那间巨大的画室里,一幅幅色彩夺目的油画精品,向人们呈现着一个画家的精神世界和艺术追求。就是在这里,张安君用线条和色彩,呈现着生命的精彩与呼声。
张安君从学画开始,接受的就是素描、写生、色彩等严谨而系统的学院式美术教育,尤其是鲁迅美术学院以写实主义为主调的艺术语境熏陶和养成,更是决定了他一以贯之的写实倾向。近三十年的学习创作乃至有所成就的艺术履历,奠定了他超乎同龄人的扎实的绘画功底和令人赞叹的创作实力。这一切,从他的作品不断获得的奖项以及引发的反响和震动就能明白无误的确认。
张安君出身贫寒。他说自己从小是苦水里泡大的。
当年,父亲从山东挑着担子闯关东到沈阳,白手起家,荒地里开垦出20亩耕地,种稻子、玉米,还养了一群猪。打记事儿起,张安君就开始为糊口操劳。每天不到5点,哥儿四个就得爬起来起猪圈、捋灰菜、蚂蚁菜、苋菜,赶十几里路去挑饲料,7点钟赶回来再上学。
早期作品《束缚季节》
说起来也许就是宿命,他爱上画画是源于小时候玩的打“啪几”。那是当年北方男孩中最流行的一种游戏,五颜六色的人物画像,什么公孙雷、孙行者、托塔李天王令他着迷。后来因为非要学画画,不管不顾地辞去砖厂的工作,跟家里闹翻了。一分钱也没有的他,住在少年宫一位老师没窗户没炉子的破平房里。白天,他和一位画友去补课,晚上,就去南站(现在的沈阳站)练速写。每天吃的只有白菜土豆泡盐水,几个月不见荤腥。他曾拎着破兜子到普兰店、盖县、朝阳等地甚至去吉林、内蒙古,四处给小照相馆画布景,挣点儿钱又去补课……
对于那段困顿的经历,多年以后再回忆起来,他还有着深刻的感慨。他说,贫穷永远不是件好事情。就多数人而言,贫穷就会缺乏营养,会影响身体甚至智力发育,贫穷就不容易接受到好的教育,贫穷也导致很多颓废和堕落。尤其严重的是,越贫穷往往就越少选择和自由,而这对艺术家有时是致命的。所以他特别感念父母,小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竟鬼使神差地让他上了一阵儿每月五元学费的业余美术学习班……
《童戏春前雪》
从早年参加全国美展的代表作《束缚季节》,极力主张个性诉求和解放意识;到沂蒙系列中《童戏春前雪》、《妞妞》,表达对浓绵乡情和生命喜悦的单纯赞美;再到《生命物语》系列传递的对现实跌宕中的生命的悲悯和沉思。如果按年代排列,在这些作品的背后,你仿佛能看到张安君的创作轨迹,仿佛能看出一个人从追求艺术到感悟生命的精神历险,仿佛能看出他慢慢敛起了笑容,由最初的热情奔放而变得一点点凝重深刻起来。与他早期画海边的小船,嬉闹的村娃相比,后来他画过很多鱼,不是快乐地戏水游弋,而是长着钢丝齿轮的内脏,被挂在干涸枯裂的门板上,或被杀死在血腥中,与剪刀、铁钳纠缠在一起。一种隐喻引人心痛,更令人沉思。
多年以后回忆《生命物语》的创作灵感时,他仍耿耿于那一条散发刺鼻气味的河——暗红的河水泛着泡沫,岸边堆满腐败不堪的垃圾。工业科技、现代消费的无限制地膨胀使人类及其他无辜的生命的环境发生着难以逆转的恶化,作为画家他敏感于各种对人性和鲜活生命压抑、迫害的种种现实。
《妞妞》
近30年的创作,张安君将自己从一个文艺青年到有使命感的艺术家的思想蜕变和哲学考量,完整无余地在绘画中,用形象和色彩清晰地展现出来。张安君说:“什么写实派、抽象派、造型和色彩?艺术家首先是一个人,更是一个有责任的人,所以更重要的是在光、线条、色彩之外看到生命的处境并为之发声。”
假如今天要张安君给艺术家下个定义,那将再不仅仅是懂得并有能力画画、雕塑那么简单。他把懂得和实践艺术地生活,并藉此引导和影响受众,看做是一个艺术家的责任。在他的认识论中,画画再不仅仅是一种技能或致命的喜爱,而是与生活、世界观发生最紧密最本质关联的东西,是惊心动魄的生命本身。
《与但丁讨论神曲》
2006年,他与朋友合作的巨幅油画《与但丁讨论神曲》就以对人类历史的奇特回望与关注,表达了一种令人震撼的生命的情怀与悲悯。
《末日救赎的不没之舟》
他的另一幅巨幅油画《末日救赎的不没之舟》,以绿色为主调,写实与魔幻兼具,呈现给我们的画面是:一百名儿童嬉戏于一艘巨轮之上,与天空的飞碟飞船和海里的机械鱼、金属龟浑然一体。我们能体会画家的表达,孩子脸上的无邪和自信,以及与天地自然包括先进科技和谐相处的天性与能力,是人类未来之寄托和希望。
从这两幅引发震动的作品,我们看出安君在更高层次上的思考与成熟。他已不再拘于写实的风格,而是有意识地服从于表达,融入了现代绘画的观念和技巧。
安君油画艺术的渐趋成熟,或者说其风格的特异、成就的独到,在于他取之于古典西画的细腻描绘、超强的造型能力,以及对发韧于印象派的强烈色彩的领悟和运用。
从他深心崇拜伦勃朗、维吉尔、莫奈、塞尚的事实,人们不难理解他作品里呈现的唯美而又具有色彩冲击力的审美特色。画家自己说,如果这算是一种特色,他感觉是在创作“生命物语”系列时开始发生的。基于现实,又不拘于现实,赋予物象更深刻更强烈的美学特征和象征意义,使张安君的作品更具观赏的美感。
原中国美术馆馆长杨力舟评价张安君的作品“既有东北艺术家传统的大空间、大画面的深厚特性,又不失对形体细致入微的准确刻画。”
著名画家李爱国称赞他的油画叙事性强、色彩斑斓,有印象派画家的色彩感受,又有古典主义画家的造型能力。
中国油画艺委会委员郭润文则在张安君作品中看出强烈的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高度融合。
更有一位著名评论家谈及张安君《生命物语》诸多作品时惊叹,“这是一些梵高型的作品,充满了激情与欲望。”
作品往往是艺术家心智的独白。
恰恰是张安君与众不同的坎坷困顿的人生经历,注定了他一以贯之的创作主题和艺术取向:强烈的生命意识,强烈的生存渴望,生命遭受束缚与摧残时所经历的挣扎与希望。这还不仅体现在作品中,也体现在他对艺术的生活的极致追求中,体现在他以这种追求影响受众,影响世界的愿望中。
《生命物语》之一